那时的他少年意气风发，似乎这天下的事情不过都在他翻手覆手之间，世间的人和事，他大多数都是不在乎的。
不管是萍水相逢的人，还是像钱无洗这般算是有几分交情，往来也算是这密切的友人，他也不曾放在心上，若是遇见时，或是会一起吃茶喝酒，畅谈五湖四海。
可到了离别的时候，他仍旧从容淡泊，并不怎么将事情放在心上，将来无缘再见也罢，有缘再见也好，都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。
也就是遇见了她，在她面前一再地低头，最初的时候，怕她不将他放在心上，怕是她不喜欢她，怕是她不愿意嫁他。
到了现在，他更是怕惹她生气，甚至还算着委屈委屈自己，让她心疼心疼。
想到这里，他忍不住想笑，大概是一头栽到了她的手里，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。
他正想着，便听见隔着屏风的寝室那边有了动静，似是她夜起起来喝水，趿着鞋子下了床，软软的绣鞋踏在地面上，他闭上眼睛，听着她的脚步声，打算入睡了。
正在这会儿，脚步声似乎是往这边走来，似乎是发现了他睡在这里，他顿了顿，打算继续装睡，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，脚步声到了他的面前，在床边坐下，小心地脱了鞋子，然后又掀起了薄被，在他身边躺了下来。
他身形僵了一下，有些装不下去了。
然而他心里觉得高兴又觉得有些好笑，成日说要将他赶去书房，到底是忍心赶一次试试啊？这不，这才一次没有睡在一张床榻上，她自己便寻来了。
可见她心里定然是十分舍不得他的。
他闷笑了一声，实在是装不下去了，伸手将她揽了揽，将她虚虚地抱在怀里。
苏莞被他抱着，愣了一瞬，抬眼便对上了他有些含笑的眼，那双眼里倒是一点睡意都全无。
他眉眼含笑，那昏暗的烛火之中像是染上了一层暖意：“夫人这是舍不得为夫是不是......”
被人当场抓包，苏莞又羞又恼，轻哼了一声指责他：“你装睡！”
“非也。”他笑了笑，“这会儿时间还早呢，原本便睡不着，见夫人睡得好，我也不好打扰夫人，便在这边躺着想事情，可不是我要装的。”
他到底不承认他就是装睡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，是将他喊起来让他回去睡还是给他盖个被子，或是得意地数落他两句。
只是没想到她会躺下来陪他罢了。
不过他这会儿将人抱在怀里，心里高兴又满足，倒是歇了要逗她的心思，免得一会儿她又要炸毛了。
“你看，月亮。”
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，伸出手臂来给她枕着，让她看向窗外的月亮。
木榻这地方原本便不大，若是一个人躺着还是能睡下的，不过两个躺着，实在是有些挤了，紧贴着靠在一起才两个好。
此时窗户那里开了半扇窗，两人靠在一起躺着的时候刚刚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，因着已经过了月中，月亮缺了小小一块，边上还有轻飘飘的云朵过境，在黑夜之中，云雾缥缈散聚。
皎洁的月华洒落在天地间，仿佛给天地镀上了一层白色的柔光，不远处田野山峦中有虫鸟的鸣叫声传来，虽然声音隔得有些远了，却也有一些夜宿山居听虫鸣的闲趣。